付费电视面临的安全挑战与分离难题

引言：付费电视是广播电视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，也是广播电视市场化发展的基础。但是，付费电视至今无法实现终端市场独立，必须捆绑机顶盒，造成看电视难、看电视烦、看电视贵的问题。终端市场独立与加密技术的安全分离密切相关。但我国缺少付费电视终端独立的强制市场制度，不能驱动安全独立创新。该问题得不到解决，电视机、机顶盒一体化进程也很难顺利。

1.安全捆绑

在我们介绍安全独立之前，必须先介绍安全捆绑。

安全捆绑源自于付费电视使用的黑盒硬件加密卡，它安装在机房中的CA（条件接收加密的英文缩写）服务器中。

加密卡的算法与机顶盒智能卡里面的是完全一样的，而且一定是对称的，并且是固定不变的。

这种技术通过集成的方式，进入机顶盒或电视机，将整个有线电视系统，变成了固定不变的黑盒。

这样的加密系统，只要有一个环节被破解就彻底崩溃，只能更换机顶盒或智能卡。将来，甚至需要更换电视机。

当年香港有线电视就曾经遭到多次破解。

为了提高安全性，加密技术提供方和有线电视公司，就必须对上述加密黑盒采取严格的保密措施。

比如，像美国有线电视那样，将CA模块内置在机顶盒芯片中。

我们在《为什么中国广电离不开机顶盒？》一文的视频中，对形成封闭=安全发展路径依赖的过程进行了分析。

这就是付费电视产业中的安全捆绑，或者称之为黑盒捆绑。

很显然，安全捆绑会导致产业封闭与衰退。安全分离势在必行。

2.道路坎坷的安全分离

在数字电视发展之初，机顶盒技术非常复杂，与加密技术直接捆绑。机顶盒技术与安全加密技术只能由一家公司提供。只有少数的大公司才可以胜任，导致机顶盒比PC还要贵。

那时的联网PC机，主要用来收发邮件，浏览简单的网页，连像样的图片都没有，发个上百K的文件都要等半天。

让PC机连接有线电视，让用户收看丰富多彩的数字内容，扩大PC机销量，成为了以英特尔为首的个人电脑产业的梦想。

比尔盖茨甚至说，互联网的未来是有线电视，并积极投资有线电视。

另外，有线电视公司也愿意通过安全分离，实现机顶盒与安全模块的相互独立，让机顶盒通用，借助规模化生产降低成本，扩大数字电视业务。

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机顶盒独立，也叫机卡分离。

按道理，数字电视的机卡分离，可以参考移动通信机卡分离实现标准化，进而实现广播电视网与电视终端之间的产业分工，让各种通用的电视终端，以及个人电脑，都成为有线电视终端。

这样，可以增加机顶盒的多样性，激励竞争与创新，进而繁荣信息产业，政府也积极推动。

于是，欧美在1996年出台了将付费电视终端独立的法律。

因为欧洲主要采用了智能卡CA，本来就有安全分离的基础，很快达成了开放安全接口的共识。这就是后来的DVB CI接口标准。欧盟要求42厘米及以上的电视机必须具备该接口。

但是，美国有线电视因为采用了与机顶盒芯片严密捆绑的安全加密技术，安全分离困难，进展并不顺利，从1996年出台法律，到2007年机卡分离落地，耗时11年。

期间，机顶盒成本大幅降低，已经达到了可普及推广的程度。对不差钱的美国电视运营商而言，机卡分离的必要性大大降低。

而且，有线电视公司每年可收取200亿美元的机顶盒租金，对机卡分离更不感冒。他们投入数亿美元向政府游说，与机顶盒厂家联手，让机卡分离一拖再拖，最后成功地抵制了机顶盒独立。

上面的图片中，可以看到美国机顶盒独立的几个关键时间节点。

在《旷日持久的机顶盒独立战争》一文，我们也大致介绍了美国的机顶盒独立过程。

我们在《为什么欧洲机卡分离成功了，而中美机卡分离却失败了？》一文，也从多个角度分析了中美机卡分离失败的过程。

遗憾的是，我国不但没有终端独立的法律制度，而且还出台了更加封闭的技术政策，又走了一遍美国有线电视终端独立的失败之路，错过了安全分离的最佳时间窗口。

3.安全分离时间窗口

当机顶盒比较贵的时候，通过机卡分离措施，让机顶盒独立通用，通过规模化生产降低机顶盒成本。这时，机顶盒外接CableCard、CAM大卡+智能卡或独立的智能卡，就变得有意义。

泰信还开发了纯软件的下载CA，并在此基础上推出了一款可插各种智能卡、可跨区域销售的DVB+OTT机顶盒。其安全模块成为一个可在Android平台上运行的APK，实现了完全的安全分离，并通过通用的智能卡插座，向后兼容了所有智能卡CA，进而实现全国通用。

这种机顶盒在有线电视业务有竞争力的时候，受到用户的欢迎，有一定的销量，但随着有线电视的竞争力降低，其市场需求逐渐萎缩。

将这种机顶盒换成电视机，需求也同样会萎缩。我国的机卡分离电视也因此昙花一现。

2016年之后，随着IPTV的低价竞争，有线电视开始走下坡路，逐渐失去市场需求，机卡分离电视机逐渐消失。

由此可见，安全分离的时间窗口，是机顶盒价格较高，并且是有线电视有市场竞争力的时期。

过了这个时间窗口，连广电“免费”赠送的机顶盒都没人要了，市场化销售的安全分离机顶盒或电视机，更没市场需求。

市场需求消失了，终端独立的创新动力也没了。

这就是乔布斯生前所说的电视进入市场的策略问题，让消费电子产业没有参与创新的机会。

现在，美国前两大有线电视公司联手推动有线电视终端独立和市场化，但因为市场萎缩，为时已晚。

4.有为政府是关键

市场经济也叫法制经济。

高水平的市场经济，需要完善的法律制度，通过保护知识产权保护竞争，激励创新，不断提高生产力，才会有创造更多社会财富的功能。

提高生产力，能让原来少数人享用的奢侈品，变成普通百姓享用的必需品。

这就是三中全会所说的，要以经济体制机制改革为牵引，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

为此，政府必须发挥提供市场制度保障的作用，处理好与市场的关系，建设高水平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。

进入《【三中全会公报解读】巩固常识，指导广电网络走出困境！》一文，我们可以看到，三中全会对政府与市场的关系，有着很明确的描述：

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保障。必须更好发挥市场机制作用，创造更加公平、更有活力的市场环境，实现资源配置效率最优化和效益最大化，既“放得活”又“管得住”，更好维护市场秩序、弥补市场失灵，畅通国民经济循环，激发全社会内生动力和创新活力。

现在，有线电视仍在使用几十年不变的安全捆绑技术，将有线电视产业封闭在机顶盒里，阻碍了有线电视终端市场的独立。

这是让整个行业陷入衰退的祸根，在全行业内早已形成共识。

但是，这种封闭技术不但不升级、不淘汰，而且还要主导有线电视下一步的发展。

这是有线电视行业最大的肉眼可见的市场失灵。

解决这个市场失灵的唯一路径，就是通过出台终端市场独立的法律制度，倒逼安全分离，倒逼形成开放的技术标准市场，进而形成优胜劣汰的市场竞争激励机制。

这就是有线电视行业改革的深水区，将会遭遇安全捆绑既得利益的阻碍。

如果向既得利益妥协，仍基于封闭=安全的发展路径依赖，在不改变安全捆绑现状的情况下，要实现终端市场独立，实现电视机、机顶盒一体化，一定不会顺利。

因为既要封闭又要市场化，本身就是一对矛盾。结果就是对安全捆绑既得利益的保护，安全分离创新会继续被遏制。

所以，政府必须像欧美成熟市场那样，出台有强制性的终端市场独立的法律，确定发展方向。

否则，一旦政府被“专家”或自主创新爱好者引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封闭逻辑漩涡，要实现双治理的目标，将遥遥无期，还会为设租寻租创造条件，继续阻碍创新。

5.相信市场的创新驱动力

只要政府提供一个公平竞争的市场制度，建设全国广电终端统一大市场，就会在市场竞争中产生各种意想不到的技术创新，行业发展就会进入创新驱动轨道，而不是成为自主创新爱好者的试验场。

市场制度是否公平的重要标志，是既允许苹果机顶盒、MiniPC机顶盒进入市场，也要允许几十元的廉价二手机顶盒参与竞争。

当然也应包括各种尺寸各种型号的电视机。

至于厂家采用何种技术实现支持有线电视、IPTV，取决于企业的技术创新实力。

更何况，这种技术方案已经有很多种。政策应该鼓励多种方案竞争。

届时，从机顶盒到电视机，各种终端独立的技术创新一定会不断涌现。我们将看到一个高水平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范例。

至于哪种技术方案胜出，应该交由市场选择，政府不应当干预。

确定的市场法律制度产生确定的市场预期，广电总局、工信部电视操作复杂治理工作目标，才有可能借助市场力量，如期全面实现。